9. 第 9 章(1/2)
早在警察们束手无策的时候,法医就已经提着箱子躲在人群最后面待命。这会儿不过上前稍加检查一番,他便向围观和等待结论的人们宣布:“醉酒溺水,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完全的意外。”
目击者的证词和桥面上留下的足迹也证明了这一点,不需要再把贝尔西老板剖开仔细研究了,他的遗孀看上去也不想额外多花这笔钱。没有资金支撑法医就没有加班的动力,他连维尔根特家那瓶被人反复提到的葡萄酒都没检查,盖上工具箱提起来就走。
每年冬天河道里都会拉上来几个硬邦邦的倒霉酒鬼,只不过这回是贝尔西老板,比那些流氓无赖在身份上高了那么一丝半点而已。满足猎奇心里的观众们纷纷散去,死了丈夫的贝尔西太太悲痛不已,她缠住涉事之人死活不肯松手:“我的老天爷呀,慈悲万能的上帝!死了人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肖姆不是个贪杯的,必然有人在这里面捣鬼!一定是那个紫眼睛的小恶魔干的好事,要她抵命!赔钱!”
来处理这事儿的警察里,不少都是歌舞剧院的常客,老板娘的殷勤没见过几次,倒是小爱丽丝麻利的腿脚给他们留下了不少好印象。
——这是个出身糟糕但很有本事的孩子,克洛斯特街上穷鬼崽子们的小头领。
“维尔根特只有十岁,太太,她是个未成年人,这种事儿……”
警察很有几分为难。
维尔根特家穷得只剩宅子,一家三口靠着大使馆的救济金苟延残喘,一分油水也榨不出来,哪儿来的钱赔偿。
再说了,就算赔偿,又能赔几个钱呢?
肖姆·贝尔西可是自己从桥上滚下去的,路边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无可抵赖。
贝尔西太太一手攀着管家先生的袖子,一手指着小爱丽丝的鼻子咒骂。听到警察这样说,她收回手“不经意”的拍拍腰间。警察的眼睛亮了,转身对小姑娘严厉道:“任何人都不能在犯下罪行后逍遥法外,跟我们走一趟,你得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费恩先生见状就想甩开这个精瘦的女人回去旅店好好休息压压惊,不料精明的贝尔西太太不但不肯放过素日仇敌,就连这头新鲜肥羊也不愿意错失。她用枯瘦指头攥紧费恩身上的黑色长外套,就像牢牢黏在树枝上的干巴虫蛹:“这个人也有错吧,他也必须赔钱!”
贝尔西没有把和管家先生商量的“买卖”告诉老婆,他本来是打算私自攒下这笔钱,一个子儿也不想叫这黄脸婆知道。没想到自己却先一步下了地狱,如意算盘被砸了个稀烂。贝尔西太太也不知道自己死死拽住的男人究竟什么来头,几番拉扯,费恩先生看着几乎被毁掉的外套袖子不胜其烦,冷脸掏出护照亮给警察:“快点把这个疯婆子拉开,我要联系美国大使馆,否则就叫宪兵过来!”
美国是战争中的胜利者,与另一个战胜国平分并同时托管着战败国。在这片土地上,天然就有种高人一等的架子。警察看也不敢细看那本护照,更是万万不敢得罪这个硬茬,重新把矛头指向被扭住胳膊动弹不得的小爱丽丝:“这位绅士是无辜的,是这样对吧!”
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回答。
少女抬起头,坦然道:“贝尔西先生带着这位绅士去我家收购老房子来着,生意谈得不错,他提出想要来点葡萄酒暖暖身。我说家里没有酒,他不信,闯进储藏室抢走了外祖父生前留下的佳酿。也许是储存太久,他喝了大半瓶就有点醉,这位好心的绅士打算扶着他回到歌舞剧院休息,谁知道走在这里贝尔西先生自己踩到薄冰,然后就掉下去了。”
人口买卖并不是能够摆开来放在台面上说的事,无论买卖双方多么两厢情愿。虽然大家都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路,但你要是公开宣扬出来,那就是挑战社会规则的底线,与整个行业为敌。
算这小家伙够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管家先生的脸色在她的陈述中慢慢恢复正常。
爱丽丝深吸一口气继续:“贝尔西老板是个泡在酒水里糟透了的烂酒鬼,这事儿克洛斯特街谁不知道。他要不爱喝酒,能有那么大的肚子吗?”
“呸!放屁!你这个有妈生没爹养的小杂种!就是你在里面使坏!”贝尔西太太一跳三尺高,滔滔不绝的咒骂连警察都听不下去。
费恩先生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遮住嘴角,咳嗽一声后抬高声音:“就像这位诚实的维尔根特小姐说得那样,我是来收购老房子的。维尔根特家的位置很好,将来改造一番也方便用作他途。作为中间人,贝尔西先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润手费,他太高兴了,喝了不少。眼下看来,这笔生意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给雇主惹麻烦。”
说完他若有所指的斜了眼贝尔西太太。
一个手里有钱又做了寡妇的蠢女人,总比一家子穷鬼更能榨出油水。
在银钱和权势之间,警察先生的底线再一次灵活转变。他扶了扶帽沿,清清嗓子:“好吧,就像法医说的那样,这是场意外。贝尔西太太,警察面前可不是你能撒泼的地方。当然,为了让大家心服口服,我们会把爱丽丝·维尔根特带回警局进一步查证。”
围在外面看热闹的街坊们纷纷发出哄笑声,贝尔西太太红了脸,警察尴尬的抬头看天:“散了散了,有什么可看的。瞧在上帝份儿上,谁去把德纳尔老神父请来?咱们不能让贝尔西先生就这么冷冰冰的躺在地上。万一等会儿他和地面冻在一起,那可就更麻烦了。”
观众们笑着散开,自有好事的人推了崽子去跑这趟腿。
半个小时后德纳尔神父颤颤巍巍的赶过来,他上前看了眼肖姆·贝尔西,不停地又是在胸口划十字又是摇头:“上帝保佑,可怜的贝尔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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