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2/2)
书案边沿有一只细白的手,正紧抓着案角,手上骨节发白,细细的青筋显露出来。
桌案上的笔筒里,有一杆狼毫笔正来回晃动,冲撞着笔筒内侧,一阵比一阵急,险些就要从筒中迸出——
忽然,那只手松开了桌沿,茫然地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笔也落了回去,静静留在笔筒中。
脑中有一瞬的清醒,寄月迷茫睁开眼,发觉自己趴伏在桌案上,侧脸枕着一本书,似乎是本论礼的书,白纸黑字上,“礼义廉耻不可废”几个字闯入眼帘。
背上忽然一重,后背甚至还能感觉到祁凌那颗心正疯狂地跳动着,一声声敲打到她心上。
他的侧脸贴着寄月发顶,央求一般道:“夫人,叫我。”
此刻寄月只想哄好他,她艰难地唤他名字:“祁……凌。”
“换一个。”他咬着牙道。
“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称呼……”寄月病急乱投医,把所有能用的称呼都叫了一遍。
什么“祁公子”、“祁少爷”、“祁大人”、“阿凌”、“阿凌弟弟”……一句比一句更磨人心志,祁凌缓了缓。
“夫人,再来。”
这声夫人让寄月福至心灵,娇声喊了一句:“郎君?”
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唤了一句,语气万分急迫无助,带上了哭腔:“好郎君,夫君……”
“嗯,我在。”
矫健的猎豹弓起脊背,捉弄地啃咬着猎物颈后凸起的骨头,忽而眼神一暗,猛地收紧齿关,咬住那截细颈。
与此同时,书案猛地撞上墙壁,一大一小两只手在桌上十指紧扣,手背上青筋暴起。纸面上那句“礼义廉耻”被撞碎,唯有“遵从本能”四字依稀可辨。筒中的笔急剧摇晃着,在一刹那总算迸了出来。
凌晨时分,寄月懊恼地看着满室狼藉,揉着腰,颤巍巍地爬下榻。
腰腿酸痛,只好跪在地上收拾。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把她手中的笔杆夺走,他欣赏了下笔杆上的牙印,“夫人牙口真好。”
一番说完,她的脸已涨得通红。
祁凌本想将笔放回桌上,但改变了主意,揣入袖中。“夫人歇着吧,这些一会自会有下人来收拾。”
寄月万分羞怒,“你怎好意思?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满屋子折腾,这也太疯了些。你不要面子我可还要!”
“乖,那就先放着,一会我来收拾。”祁凌掌心在她腰后揉按着,还不忘揶揄。“说来也怪,相识以来,每回都是晚辈在出力,怎么反倒是小夫人您直不起腰?”
“你胡说……我怎么没有?”寄月下意识地反驳,说完意识到失言,忙捂住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确实,也出了力。”祁凌认真回忆着,“好几次让晚辈进退两难。”
话音刚落,一只茶杯已飞到眼前,好在他反应快,稳稳接住了,否则脸上得破个口子。
寄月自认还算脾性温和,李夫人也曾数次夸过她端庄娴雅,是个稳妥的姑娘。可每次在祁凌跟前,她总会被激得失了分寸。
这人简直像只毒虫,一旦靠近就会染上他的毒粉。
扔出茶杯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也疯了,竟像个泼妇般拿东西砸人,若真伤着了可怎么办?好在祁凌接住了茶杯,她松了一口气,但仍气呼呼地瞪着他。
祁凌把玩着茶杯,宠溺地看着被激得弓起脊背、浑身毛发直立的小猫儿,“夫人这是要效仿母螳螂?”
寄月没听懂,脸上的怒气化作错愕,“什么母螳螂?”
祁凌将茶杯摆回案上,边解释着,“听闻螳螂欢l好后,母螳螂便会将公螳螂连皮带肉吃掉。昨夜夫人一声声‘好郎君’叫得那般娇媚,一觉醒来便要谋杀亲夫,可不就是活脱脱一只母螳螂?”
这回过来的就不是茶杯了,而是一只玲珑玉足,狠狠踹上了他的胸膛。
祁凌捉住了它,往前一拉,将人拉到身前,低下头,眼里警示意味十足,“上回在江州,小夫人踹我那一下的账还未算呢。”
寄月被他捉住了脚,挣脱未果,恨恨道:“我只后悔那天没再用点力!”
“怎么,卸磨杀驴?”祁凌拇指捏着玉足上圆润的踝骨。
“话可不能乱说,晚辈若真废了,可就不能孝敬小夫人了。”
“你……!”
寄月随手捞起一旁的物件,正想砸过去,瞧见祁凌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她深吸一口气,不甘地放下。
继而宽慰自己,莫和疯狗计较。
这念头让她豁然开朗,看向祁凌的眼神也带了些怜悯和纵容。
她轻抚着他的脸,柔声哄着。
“乖,快收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