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1/2)
这一夜过得很漫长。
祁凌当是累极,将她绑好后便沉沉睡去了,寄月听到他均匀清浅的的呼吸声,同床共枕数月,她已深知他的习惯——往日他睡得很浅,稍有动静就会醒来。
从未见过他睡得如此安稳,看着青年婴孩般蜷缩的姿态,想起自己方才口不择言,竟搬出他阿娘来压制他,心便揪成一团。
她是心疼他的,可他的偏执和阴森,更让她害怕。
与祁凌相识也才大半年,仅能从他偶尔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幼时的经历,两人之间的相互探索,更多是在床榻之上的缠绵,对彼此身体的熟悉,甚至胜过灵魂上的。
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这方院子内,出了院子,近乎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似乎有官职在身,同权贵之流多有结交。
这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就算她屈服了,甘愿做一只金丝雀,被他捧在掌心,但人心易变。
笼中雀的悲哀在于只能赌,若有幸遇得良人,能安稳一生,可若有一日他的照拂不在了,连求生都不会的金丝雀,唯有等死,或者等下一任主人。
他今日离不开她,可谁知明日会如何?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赌不起。
寄月记起那位在泾城的王夫人。
李二公子失踪后,她来找过她。
那日王夫人身上带着伤,脖颈处、脸上、手背……皆是淤痕,衣服都遮不住。
她为领李二公子去铺子里的事道歉,“那日他临时起意,想过去看看,伙计一看是我,自作主张去找了姑娘,那时我以为他对我的新鲜劲还未过去,当不会招惹别的姑娘,也没拦住那伙计。”
“回去后他表现得对姑娘无意,说你和他兄长很般配,他那般只是想试探你的品性,还同我问起姑娘的家世。我信了,想着李家是良配,同他说你父亲是青城的秀才公。”
“谁知他竟派人去查了……过后说他喊了人去闹事辱骂姑娘……我以为他是在替兄长把关才……是我对不起姑娘。”
王夫人泣不成声,连连道歉。
寄月知道李公子已死,亦不想追究旧怨,只道了声无碍,本因阿爹的缘故有意疏远这位夫人,但见着那些伤痕,还是忍不住关切道:“夫人可还好,怎会受这么多伤?”
王夫人倒是习以为常,苦笑了下:“让姑娘见笑了。”
而后在她的叙述中,寄月得知阿爹给王夫人赎身后,便不辞而别,恢复自由身后,王夫人嫁过两次,头一次因夫婿喜新厌旧被休弃了,她一介弱女子,只会弹琴唱曲,不想卖笑就只能继续嫁人。
第二次嫁到泾城,夫婿于半年前亡故,彼时王夫人已年入三十,连乐馆也回不去了,无奈只好给一位当官的做外室。
后来李二公子瞧上了这位风韵犹存的夫人,花了重金,从那当官的那里将王夫人要了过来,起初他百般温柔,王夫人以为遇到了良人,谁知不到一月,他便本性暴露了,对她极尽羞辱虐待,身上常是新伤添旧伤。
说起这些时,王夫人眼神麻木,如一潭死水,自嘲地笑了,“我这般女子,没有出身,没有一技傍身,更没有傲骨,只能仰赖男子鼻息过活,今日还是听说他出远门,才敢偷偷出来见姑娘一面,但也不敢久留。”
临别前,王夫人还拉住她,“有时候我真是羡慕寄月姑娘,姑娘活得比我有骨气,也比我有能耐,我由衷祝福姑娘一生顺遂。”
当时寄月心软了,告诉她,“夫人不必担忧,我日前刚听李家的人说了,李二公子未出远门,而是失踪了多日,只怕凶多吉少,往后他再也无法危及夫人了。”
本以为王夫人会高兴,谁知她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茫然起来。
直到如今,寄月还清晰地记得,那时王夫人的眼里,有解脱,更多的是迷茫。
寄月轻声叹息着。
“怎么还不睡?”
放在她腰上的手动了动,此时已是破晓,屋内有了些亮光,她看到青年并未睁眼,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态。
寄月闭口不言,扭了扭身子,想把他的手甩开,但她这样一动不动躺着太久了,手脚又被束缚住了,半晚上下来,浑身酸麻。
“不舒服?”
祁凌撑起身子来,温柔地凝视她。
她别过脸不看他,更不回答,他无奈微叹了声,起身走了出去。
没一会又回来了,寄月看到他手中拿着个精巧的香炉,里头不知道装着什么。
只见祁凌服下一颗丹丸,而后点燃香炉,氤氲的白雾从银炉镂刻的缝隙中飘出,伴随着奇异的香气。
“你……你往里面放了什么?”
他转过身,寄月面上惊慌,姿态防备,无奈笑了笑,“这是安神香,没有害处,但能让夫人好好睡上一觉。”
“你……!”寄月想痛斥他,但提不起气力,浑身绵软,头脑也变得轻飘飘的,整个人浮在半空中一般。
“我怕让夫人逃走,更怕夫人难受,只好出此下策。”祁凌垂下睫,过来将她手脚上的束缚除去。
他在榻上躺下来,把寄月搂入怀中,手掌放在她后背轻轻拍着,柔声轻哄。
“乖,好好睡一觉吧。”
寄月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全身都是轻的,唯独眼皮子如有千钧重。眼前越来越黑,最终那一道窄窄的光亮也被拉上了,她阖上了眼。
怀里的人瘫软了下来,祁凌用力收拢手臂,要把寄月揉入身体中一般,将人紧紧搂住,直到再也无法收紧手臂,这才安心,嘴唇贴在她发顶,轻喃道:“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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