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修改(1/2)
那甄士隐既是打定主意携妻女移居维扬,自四月里起直到春尽,方才将家业清点收拾妥当。田地铺子定了可靠经济给管着收租,门脸儿稍偏僻些的房产脱手买卖,里外里换得维扬城中靠近林府一处小巧精致三进院子。这院子开间不大,最难得又贴着瘦西湖,待到玉兔东升景色绝美,又有篁竹白石,清泉曲折,再清雅不过的地方。
待得前头主家淘腾干净搬走,又是林家派了下人帮着搬动大件家私,甄士隐携妻女住进去没两天便请林如海过去喝酒做谢,林大人尽兴方归,回头贴着隔壁买下地皮着人修得不大不小园子一个,横说将来要把与女儿做件嫁妆用。
维扬嫁女一向极近奢靡,旁人听得也只付之一笑。
甄老爷阖家搬入维扬便接了林家西席之职,每日坐学馆里见林家大小姐诗书不辍,索性也带着女儿往返来去好叫她多染些墨香。许是因着寻回父母开了灵窍,改回旧名的英莲呆气都去了许多,虽说比不得黛玉天生聪慧,亦颇有几分灵秀动人之处。
如今家下人见了甄老爷都喊他甄先生或不是甄夫子,又唤小姐“英姐儿”,连着黛玉亦绝口再不提之前“香菱”之名,假以时日再无人记得被拐一事,多少叫人心下安稳。
要说这些孩子里头,唯独瑶哥儿摸了书本子就犯困,除却课上听夫子讲学,回头全靠姐姐盯着习作背诵,连白小哥都挠头数日把那“鬼画符”练出几分阳间风骨,他这边还吭吭吭写得野鸡爪子划拉似的。不等瑶哥儿读书读出个三二一,他姐姐倒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念得倒背如流,只恨不得替弟弟将东西一并灌进脑袋里,又叹女子之身不得下场一试。
入夏以来一日热过一日,偏就有这一天湿热异常,甄夫子命下人开了书房门窗隔板,有婆子送了冰山进来,正欲传话交代几句,忽见外头大风一阵紧似一阵,电蛇游走间豆大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庭前。夫子见状合掌大笑,忙喊了四个学生近前来:“莫写那些劳什子的帖子了,且来与我赏景!”
话音未落天外传来一阵霹雳,顶头心儿上一道雷火贯过去,旁边跟小蛇似的分出许多细枝。
几个孩子里唯有白小哥最是胆大,见了如此骇人之境只觉有趣,不但不躲,偏要再往窗边稍稍。其余三个就没有不怕的,尤其黛玉,听得雷声阵阵只觉往脑子里钻似的,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正想着找个理由躲躲,头顶一处光线说暗就暗下来,竟是白小哥不知何时挡在前头。
他小孩儿家背了个手,攥着指头一会儿做个兔子一会儿做个狗,尽逗着黛玉不叫她再往外看。旁边瑶哥儿并英莲此时也已不再害怕天上响动,要不是有丫鬟婆子们拦着,非得伸手出去接雨滴子进来顽不可。
不多时这场雷雨便云收雨霁,地上一个圆连着一个圆亮晶晶的淌着水。家下人纷纷拿着笤帚、铲子、耙子从廊下钻出来,一会儿功夫就将路面清扫干净。
甄士隐看过景,转回来优哉游哉对四个孩子道:“可曾有所得?他日作诗也好,写文章也罢,多得说清楚自己心头琢磨的事儿才成。不如就依今日这场豪雨为题,或是小品,或是小诗,不拘字数格律,只管写了交上来,顶替去你们今日抄的帖子如何?”
此言一出,四个孩子无有不应。临帖要写多少个字,小品小诗又才几个字,若是得了一首五言绝句,横竖加起来不过二十之数,当然更划算。
打发学生们回座位上去挠头,夫子这厢狡黠一笑——多得省点子力气批阅,还不如就着凉风来壶好酒。
又过数日,京中传来消息,圣人果然应了前言,指派皇子们四处查起各州府治下民生。金陵、姑苏、维扬一带更是重中之重,此中头一个叫夹紧尾巴过活的莫过盐铁织造之属。
自两汉起,盐铁便收归官营。铁之一事戎祀皆沾不可轻忽,民间更是不得染指,唯独盐,谁都少不了。
百姓们又不像养猪养牛且得尽数聚在一处,大则州、府、县,小则这处一个村,翻过山又一个村,须有人将日用必备之物一层层向下分卖才行。
由此便养出那些手眼通天的盐商,总叫他们把持住盐引并水旱各路,轮流坐庄比地头蛇还地头蛇。
若说金陵地界有“护官符”一说,维扬这边儿也不差,盐商们富可敌国穷奢极欲,撒得银子下去过得如同土皇帝,一般的官身且不敢惹。那维扬知府不管盐务还有叫挤兑的时候,上头派下来的大小官儿,一到地方少不得与这些个豪富们掰掰腕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彼此见面脸上还尽得带点笑,但凡换个手段差一点的都得让掀了面皮赶出去。
这些年从京城过来的巡盐御史,这些盐商家族不消说见过十个八个,四个五个总有,唯独林御史与旁人不同。既不见他把着上头赦令,又不见他攥紧盐引,若说秉公而行似乎法外还能施恩,若说有所偏颇看着却又一视同仁。最叫人头疼乃是这位林大人尤善借力之术,不管盐商间打成甚么样,人就站在岸上滴水不沾。也不是没谁想过花销点子拉拢一二,可惜林家数代公卿哪里缺钱,稍有越线之嫌那礼都得叫退回来,连由头都是现成的,整好叫林大人拿住感叹一番不敢僭越,顺手再向京城把忠心表上一表。
更有些不大讲究人家想把精细教养出的“养女”们往林府上送,不料主母贾夫人更不是个好相与的,仗着膝下儿女双全把个后院盘得铁桶一般。好容易花大钱买通几个下人,做点子手脚欲除去那嫡出小哥儿却又功败垂成,反手便叫林大人顺着端倪揪出买凶之人,一番连消带打吓得多少豪商纷纷把礼单子上人形会喘气儿的都给划了去。
如今这江南盐政,不说一片朗朗乾坤,横竖比之前清白不少,纵有些许上不得台面的勾连,好歹瑕不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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