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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十五章 通途已变门槛2 二章合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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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正司关了四天,第五天才被放回来,司正女官说,宸妃娘娘念事出有因,情有可原,赎了损毁贡品的罪,只令罚俸一年。

走在宫巷,路过的宫女都会同她打招呼,客气问一句无事吧。

好像一夕间光景焕然,所有人都变了态度,回到敬惠馆,慧姠和一众宫女围上来,端水递帕,关怀备至,慧姠噙着泪说:“你可给我们出了一口气,那个天杀的,欺负我两年了,还想让我跟他对食,他是宸妃娘娘的心腹,我跟太妃说了几次,太妃也无能为力,只能打碎牙咽下去,听说被杖死了,活活打了三百杖才断气,我这心里痛快极了。”

鸢歌也道:“真没想到,竟能惊动了陛下,定柔这次运气真好。”

为了以示惩戒,太妃略略训斥了几句,把她贬回了三等宫女,不过还是主管着茶水。

翌日傍晚下了值,天还大明着,尚在处暑的节气,白日天长,静诚长公主这次没回恽州,皇帝在京中赐了一座宅邸,正破土加建,葺缮装饰,花生和毛团在废院待得久了,竟不舍那里,定柔只好继续照看着,这日带了吃食和饮水来,又给它们梳洗了毛发。

三只小动物吃饱了便钻到花丛里嬉闹了,废院的门在永巷的尽头,梓树和桑树郁郁苍苍,葳蕤争茂,门匾上写着“梓桑阁”,几个屋子据说是前朝关押废妃的地方,屋里的房梁吊死过的亡魂不计其数,太宗和仁宗两朝也有贬黜到此老死的妃御,到了这一代皇帝竟创下“无”的记录,阖宫一片祥和。

屋子时常有人来修缮,窗子上糊着完整的棉纸,院子的草也被定柔清理的干净,算得幽静之处,成了三只小兽的家。

关上大红朱门,梓桑阁往东走一里多路,毗邻御苑的分支,远远看到湖泽,浅洲远渚,两堤柳荫垂匝,蘸水拂影,秋风早,池上的菡萏已香消叶残,唯清姿亭亭,夕阳潋滟在碧水上,金彩斑斓。

坐在岸边石台,袖袋里装着一个太妃赏下的玉露桃,咬一口,汁儿多香甜,直甜到了心头。

一个水天色襕袍的身影向她走来,双手握着紫檀小匣。

她的桃子刚吃了一半,见到来人,忙起身,曲膝敛衽:“陛下圣躬金安。”

这次的事,该谢谢他,通过这次,她看明了,他虽辜负了玉霙姐姐,弃了五姐姐,是个凉薄负心的夫郎,但做皇帝,还是明是非的,可以拿来做朋友。

他摆摆手指,步到了近前,身线洒脱俊逸,气度轩昂自若,眉梢眼角皆是温柔缱绻的笑意。“不是告诉过你,私下不用这些繁文缛节。”

说罢取出一条黄绸帕,铺在石台上,甩了甩袍角坐上去,定柔斜眸看着,生的这么魁伟的男人,却长了一副七窍玲珑的精细心肠,都不像男人了。

避开距离,坐在另一边,继续啃桃子。

男人望着波光明净的池水,晚霞旖旎,耳边是齿间咀嚼果子的声音,清脆的响,侧眸一看,小丫头啃着果肉,腮边鼓鼓地动,活似刚出了窝小兽,吃相可爱。

她前世一定是一只动物,世间哪有这般女子啊,攀树像猴子,跃树像兔子,炸毛像小狗,吃食像老鼠,偏又怀珠韫玉,简直叫他欲罢不能。

他记得林纯涵初进宫的时候,有一次他去昕薇馆,想嚇她一下,没有让内监通传,走到内堂看到她在榻椅上爬着看话本,吃着一枚杏子,见到他,面色骤变,立刻变回了那个端静娴婉、风度怡人的林纯涵,那吃了一半的果子,也悄悄丢了。

他很想告知她,你无需这样,朕生平最恨“虚、伪、作”这三字,自小耳濡目染,深为厌恶。

目光下移,盯着小丫头右边腕上那只醒目的玉镯,衬的一截皓腕如雪。

这是你和陆绍翌的定情之物吧,这么俗的东西,你却戴在了身上。

你们是何时有了情愫的?

你怎会和他相识?

手中摩挲着匣子上的竹林七贤花纹,幸好小柱子机灵,没有真的扔了。

女子将桃子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了个核儿,捏在指尖弹了出去,落在水上,打出三个连环波咚,涟漪阵阵漾开,他惊笑:“你还会这个?最多能打出几个?”

她想了想说:“好像八九个吧,得尖一些的石头。”

他顿时来了精神,放下匣子,起身到外头寻了一把尖石子,分给她几个,弯腰瞄准,指头如弹弓掷飞出去,一炮打出了十个。

女子惊喜不已,颊边绽开笑:“你好厉害!”

能被她崇拜,男人觉得受用极了,得意说:“我厉害的地方多着呢,最多还能打出十五个。”

女子不服,把手里的全掷了出去,结果不尽人意,男人一炮直接咚咚咚飞出了十七个,叹为观止,女子一跺脚,只好又四下去捡石头,卯劲要赢,累的气喘吁吁,却越打越衰,手上渐渐没了力气,只好认输。

原来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差异,擦擦汗,发髻有些松了,坐在石台上,夕阳余晖映着她红彤彤的小脸,额前留发金黄,他发现只要一使力,女子羊脂玉般的肌肤底子就会燃烧红艳,如微醺薄醉,光影透过,映出内里娇嫩欲滴的脂膏,煞是好看。

真是造物的巧工!人间的极品。

他心生流恋,忍不住迫切想要得到这极品,上前拥入怀,是该表明心迹的时候了。

手还没触到腰身,她猛一俯身,低头下去,恰避开了,他看的她拨开衣服在脚腕上抓挠,白绢汗袜上布着血渍。“怎地了这是?”

她痒的难受,说:“昨夜我们那屋子也不知谁开了一扇窗,把蚊子全放进来了,一夜嗡嗡嗡,点艾香也不管用,都被咬了,我最惨,被咬了七口,拍死了一只,大的吓人,一大滴血,吃饱了的,秋蚊子真可怕。”

他笑,心想我若是蚊子,也必吃你,多吃几口,定然鲜美无比,转念又觉得这念头荒唐,怎么羡慕起蚊子来了,她是我的女人,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作甚跟一只蚊子较劲。

她拿了帕子,抓破的地方渗出一小片血,忽然问他:“皇上,蚊子会不会咬你啊?”

他呛咳一声,这小丫头竟问这么刁钻的问题,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敢,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对一个小女子撒谎,只好说:“我也是血肉之躯,它们眼里可没尊卑僭越。”

这话把女子逗笑了,呵咯咯地:“我说呢,凭什么不咬你啊,昌明殿也有蚊子吗?”

“昌明殿自然没有,夏天的时候有次在校场,偏巧叮了我的右脸,一个黄豆大的包,第二天上朝还没落,擦了药膏还是痒,痒的我抓心,又不好当着卿家们挠,只能忍着。”

她笑得直打跌,笑泪流出两行来。“那只......蚊子......受用了你的血,回去岂不成了蚊子大王了......”

“也许吧。”该灭了蚊子的九族,他掌天下生杀大权,却灭不了小小蚊蝇的九族,多讽刺。

等她笑饱了,他将紫檀小匣递了过去,“送给你的。”

你若收下,便答应是我的人了,不许再戴着旁人的东西,不许再惦记一分一毫。

“什么东西,我.....”她还没说出口不能收,便被强塞进了怀里,诧异地,什么东西啊?好奇地打开盖子,眼眸豁然一亮。

色腻质润的金丝玉,鸽子血一般的颜色,精巧地镌刻成了一个人的全像,身形姌姌,五官神韵竟肖了十二分,她忙到水边照了照自己的影,再看看玉人,真的一模一样欸!连嘴巴的弧度都像的可怕。

“这是我?你刻的?”

他点头:“难道有人和你孪生不成。”

他竟有这么好的手艺,不当工匠可惜了,经常给人雕刻吗?熟能生巧,你的那些妃子大概都有一个吧。

“喜欢吗?”

她直挪不开眼,喜滋滋地抚摸着,无意识地连连点头,无法不喜欢,太喜欢了!

看着她笑,浅浅露出玉粳皓齿,嘴角荡漾着一抹俏皮的腼腆,男人第一次知道了甜蜜的滋味。

朕是万民之主,富有天下,不信你会舍我而选他,朕从没输过,多少奸佞权宦都斗败了,不信征服不了你个小小女子。

“那你拿什么给我回礼啊?”定情之物应该两方交换,男人想着,我绝不要荷包了,我要......

定柔坐到石台上,是该拿回礼谢谢人家,第一次有人给我刻像,等我老了,玉人也不会老。

她翻了翻身上,懊恼地抓头,我出来急,没有带值钱的东西。

男人坐着朝她挪了挪,贴着衣角,伸出手来:“我不管,我现在就要!”

把你自己给我吧。

定柔窘迫地蹙眉:“我出来什么都没带啊。”我那里除了一些家里带来的首饰,没有不庸俗的,这玉价值不菲,又珍贵无比,怕只有师傅那些东西才抵得过。

男人微微低颔,嗅着她身上的女儿香,感觉身子开始燥热起来,呢喃说:“今夜到昌明殿来吧,我等你。”

定柔吓了一跳,忙起身:“今晚就给,我......不方便。”她给理解岔了。

他嘴角一弯,笑意温存:“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好了。”

女人那样不过几天而已,不急于这一时。

他也理解岔了。

忽一道光闪过脑海,又想起了什么,问她:“我记得,你们慕容家的女儿好像都有一只金镶玉的小锁,为元老太君所赠,自襁褓时便戴在颈间。”

她点点头,姐姐告诉他的吧,拨开衣领摸出了一只,和慕容艳的不同,她的是昆仑玉,玉质白润,凝如乳脂,也是鸡心形的,小巧玲珑。

“给我看。”

定柔也不是小气的,给他看一看也无妨,她自记事这小锁就挂在颈上,沐浴也不摘下来,除了前几年及笄的时候脱下来镌刻小字,几乎长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到了皇帝手心,只觉触手滑腻若无,带着女子热融融的体温,已被贴身涵养出了油性,细碎的金线链子,正面刻着茜草纹,和“慕容”两个梅花小篆,反面是“定柔”簪花体的小字。

这个比香包好一万倍!他指尖摸着小字,心跳狂热。“先拿这个抵了罢。”

“啊?不成的,我......”她打算不要玉人了,祖母给的东西,拿命也不换的。

皇帝已揣进了袖袋:“等你交出回礼,再还给你。”

等你成了我的人,你的东西都是我的,我也会给你想象不到的,独一无二的宠爱和尊荣。

定柔感觉颈上像少了肉,想抢回来,少不得一场扯拉,碍于男女有别,只好罢了,不过一二日,且给他把玩着吧。

她想起师傅有一对冰瓷小瓶儿,仅有巴掌大,薄如纸,击如磬,窑烧出来雪瓣纹,浑然天成,在书案上做笔筒,小时候顽皮不小心打碎一只,师傅只是关心她伤了没有。

妙清师姑说,茜儿生生打碎了几座城,那瓶儿虽小却是房里最值钱的,但那些碎片拿出去,也值千金。

从妙真观出来,师傅将先父所收藏的冰瓷全赠给了她做嫁妆。

那一只小瓶儿形单影只,不如赠与眼前人。

回去拿张票银托每日出去采办的小洛子捎信到家,让母亲找出那只小瓶儿来。

夕阳沉沉堕下,西入了地平线,熔金的光芒万千峥嵘,最后淬沥化成了晚霞,绚烂蹁跹,天穹由深蓝变湛,与远处一望无垠的华琼池水线相衔,淡扫明湖开玉镜,水天共一色,恍如一副丹青画卷,倒与他衣色相近,万物仿佛静止了。皇帝招手向后,小柱子弓身从草丛后走过来,呈来一管白玉笛,竟也是竹纹的,系着金穗流苏,方显出是御用之物。

他说:“《窥月》五阕我已练得熟了,吹给你听啊。”

“好。”原来他会吹笛。

横笛孤鸣,音调清逸百转,忽如玉石之音琅琅,洒言恣意,忽如百尺之流奔涌,激越磅礴,纵横山河,海角天涯......悠悠扬扬飘过御苑的四野,流风行云,震得千枝百树簌簌,过叶无痕,池水微起涟漪,他先吹完了《蜀道》,又吹《五岳》,她循着那旋律听得入神,吹到“长云起,凌霄翱九天”这一句时,她摸到袖管里不离身的短萧,刚要拿出来,又想到,为甚要与他和鸣啊?

便忍了回去。

他吹到了《塞下》,“长戈舞,烟云卷黄沙,热血洒.....”,徵羽二调微有颤音,澎湃激昂,眼中充满了神往,她心下忽觉得诧异不已,他在向往边陲的金戈铁马?

一个想当将军的皇帝?

待他吹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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